May 13, 2025

《重新思考》书摘

沉默是对每个人观点价值的漠视,它意味着不尊重我们能够文明地提出不同意见的能力。

序言

当青蛙被扔进滚烫的水中时,它会被严重烫伤,可能会逃出去,也可能逃不出去。事实上,青蛙在温水中的状态更好:当温度上升感到不舒服时,它会马上从水中跳出来。没能重新评估危险的并不是青蛙,而是人类。一旦听到并相信这个故事,我们就不再费力去质疑了。

野火消除了枯死物,给土壤带来营养,给光照扫清了障碍。如果野火受到抑制,森林就会过于茂密。灌木丛和枯枝败叶将成为更具破坏力的野火燃料。而美国林务局的政策规定,一旦发现山火,消防员就必须在第二天上午10点前将其扑灭。直到1978年,这一规定才被取消。

1 四种思维模式:传教士、检察官、政客和科学家

我们需要重新思考很多已被广泛接受的观念,包括埃及艳后的出身(她的父亲是希腊人而非埃及人,母亲身份不详)、恐龙的外貌(现在古生物学家认为一些暴龙背上有彩色羽毛),以及视觉的存在条件(实际上盲人已经在训练自己去“看”了,声波可以激活视皮质并在大脑中生成视觉图像,就像回声定位帮助蝙蝠在黑暗中导航一样)。

当把自己偏爱的理论奉为真理,把建设性的批评视为亵渎时,科学家就变成了传教士。当允许自身观点因受欢迎程度而非准确性而摇摆时,他们会转向政客模式。当一心想揭穿和抹黑他人,而非发现真相时,他们就进入了检察官模式。

研究表明,在智商测试中得分越高,你越有可能陷入刻板印象。这是因为你的识别模式速度更快。

让总统们与众不同的是他们的求知欲和开放性。他们阅读广泛并渴望了解生物学、哲学、建筑学和音乐方面的最新进展,对国内外事务也是如此。他们有兴趣听取新观点并修正旧观点。他们会视许多政策为要进行的试验而非要达成的政绩。尽管职业身份是政治家,但他们经常像科学家一样解决问题。

2004年,一组工程师、设计师和营销人员向乔布斯推销他们的想法——将热门产品iPod(苹果公司推出的数字多媒体播放器)装进手机。“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乔布斯大吃一惊,“这是我听到的最愚蠢的想法。”

2 扶手椅四分卫和冒充者:找到自信的平衡点

你可能遇到过这样的球迷,他们认为自己懂的东西比场边教练还多。这就是“扶手椅四分卫”综合征,指的是自信超过能力的情况。

测试要求他们评估自己在数学的16个子领域中的能力。其中三个领域是虚构的,分别是陈述分式、适当数字和虚拟缩放,可以用来检测哪些人会声称自己懂得这些虚构的知识。最能吹嘘的人来自北美和富裕家庭,主要是男性。

对于上面的问题,如果你认为自己知道些什么,那就再好好想想。美国是没有官方语言的;塞勒姆的女巫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绞死的;华特·迪士尼没有画米老鼠(它是漫画家乌布·伊沃克斯的作品);你在太空中根本看不到中国的万里长城;而糖对儿童行为的平均影响是零。

为了迫使他辞任央行行长,议会甚至不得不通过了一条非常规法律:任何机构负责人都必须至少拥有经济学硕士学位。几年后,这一规定依旧没能阻止奥德松竞选总统。

但在笑话他们之前,要记住我们有可能会成为他们。

绝对的新手很少会掉入达克效应的陷阱。如果对橄榄球一无所知,你就不可能认为自己懂的橄榄球知识比教练多。

谦虚的拉丁语词源含义是“来自大地”(humility),意味着脚踏实地,意识到我们有缺陷,并且容易犯错。

自信是你对自己信任程度的反馈。有证据表明,自信不同于你在多大程度上相信自己的方法。你可以相信自己在未来能够实现某个目标,同时保持谦虚的态度质疑自己现在的方法是否得当。这就是自信的“平衡点”(如图2-7所示)。

3 犯错的喜悦:为不相信所思所想而激动

业绩最好的是那些相信自己的工作对他人产生积极影响的人。这让我预测付出者可能比获取者更加成功,他们会因为自身行为给他人生活带来的改变而充满热情。接下来我在很多研究中验证并支持了这一假设。但后来我有了其他研究发现:慷慨助人的人反而工作效率低,过劳更严重。我没有先去证明他们是错的,而是发现自己错了——我的理解是不完整的。我开始研究在什么情况下付出者会成功或者失败,这项研究成就了我的第一本书——《沃顿商学院最受欢迎的成功课》。

他解释说,“我对自己想法的依恋是暂时的,对它们没有无条件的爱。”

一项研究发现,人们一旦感觉到脱离了过去的自己,抑郁程度就会在接下来的一年内有所减轻。

但几个月后,在准备去天文学会议发表演讲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忽略了地球的轨道是椭圆形而非圆形的,没有因此调整计算上的重大错误,这令他非常难堪,他发现的行星根本就不存在。在数百名同行面前,安德鲁走上会议厅讲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当结束发言的时候,在场所有人起立鼓掌,一位天体物理学家称这是“我所见过的最高尚的行为”。

4 有益的“搏击俱乐部”:建设性冲突的心理学原理

研究表明,我们需要的团队成员是处事原则相似、特征和背景不同的人。在这样的团队中,个性和经验的多样性为重新思考带来了新鲜的想法,也为新的方法补充了技能,而共同的价值观能促进承诺和协作。

在科学研究中,挑战网络通常是同行评审工作的基石。我们匿名提交论文,由独立专家盲审。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收到的那封拒绝信,其中一位评审员鼓励我“回去好好读读亚当·格兰特的作品”。我暗想:哥们儿,我就是亚当·格兰特。

欧内斯特·海明威说过:“一位好作家最重要的天分就是拥有内在坚定的直觉,像垃圾检测器一样,能够分辨糟粕。”我的挑战网络就是我的垃圾检测器。我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搏击俱乐部。俱乐部的第一条规则是:不把争论视为不礼貌的行为。沉默是对每个人观点价值的漠视,它意味着不尊重我们能够文明地提出不同意见的能力。

莱特兄弟的家庭把分歧看作富有成效且令人愉悦的事,这种成长环境令他们受益良多。然而,当他们与他人争论时,却经常不得不尽力调整自己的行为。“坦率的辩论只不过是从彼此眼中移除光束和尘埃的过程,这样双方都能看清楚。”威尔伯曾经写信给一位同事,后者在一场航空学领域的激烈辩论后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威尔伯跟他强调这并非私人恩怨,要把争辩看成检验和完善自己想法的机会:“我看你又玩起了老把戏,还没到一半就放弃了。我对自己的立场很有把握,但我期待在问题解决之前能享受一场激烈的争论。讨论能够带来看待事物的新方式。”

当社科学者问人们为什么赞成某项税收、医疗保健或者核制裁的具体政策时,他们往往会重申自己的观点。而当研究者要求人们解释这些政策如何在实践中起作用,或者问他们怎么向专家解释这项政策时,重新思考的循环就会被激活。人们会意识到自己知识的缺乏,怀疑自己的结论,并且变得不那么极端,他们更想了解其他的政策选择。心理学家发现,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很容易陷入解释性深度错觉。

5 与对手共舞:如何赢得辩论和影响他人

在正式辩论中,你的目标是改变听众的想法。而在非正式辩论中,你的意图是改变谈话对象的想法。这是一种谈判,你们试图就真相达成一致。

在激烈的争论中,你总是可以停下来问对方:“什么证据会改变你的想法?”如果答案是“没有”,继续辩论就没有意义了,牛不喝水强摁头是没用的。

6 钻石上的仇怨:动摇刻板印象,减少偏见

阿波罗14号宇航员埃德加·米切尔回忆说:“从月球上看地球,国际政治显得如此渺小。你很想抓住一个政客的后脖颈,把他拽到25万英里之外,对他说:‘看看地球,你这个混蛋。’”

7 疫苗耳语者和温和的询问者:如何用正确的倾听方式促使人们做出改变

接下来,他们共同开发了这种被称为“动机式访谈”的实操方法,设立了核心原则。该方法的核心前提是:我们很少能说服其他人改变,最好的方法是帮助他人找到自我改变的动力。

动机式访谈涉及的前三项关键技巧是:・提出开放式问题・进行反思性倾听・肯定个人愿望和改变的能力

如今,在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从业者使用动机式访谈,欧美许多地区都有注册培训师,阿根廷、马来西亚和南非等地也提供了培养访谈者必要技能的课程。已有1000多个对照实验的研究主题是动机式访谈,仅列出这些研究的参考文献就要用掉67页纸。卫生专业人士已经有效地使用该方法帮助人们解决了烟瘾、滥用药物、酗酒、赌博和不安全性行为等问题,并帮助人们改善了饮食和运动习惯、克服了饮食失调,并成功减肥。

几千年来,人类似乎一直都明白说服自己改变的魔力。我最近才得知,“abracadabra”(人们在表演魔法和魔术时说的咒语)来自一个希伯来语短语,意思是“我说话,我创造”。

人们之所以忽视建议,并不总是因为他们不同意。有时,他们是在抗拒他人施压并控制自身决策的感觉。为了保护对方的自主性,动机式访谈者不会发出命令或提供建议,而是会说这样的话:“以下是一些对我有帮助的事情,你认为其中哪个对你有用?”

在被员工评为“最差倾听者”的经理中,94%的人认为自己是好的或非常好的倾听者。

当倾听时,我们向他人提供了最稀有、最珍贵的礼物:我们的注意力。

8 激烈的对话:消除分歧的讨论

确实,从支持禁枪和枪支回购的占比角度看,共和党和民主党之间有着47%~50%的差距。然而,民意调查显示,两党就购枪背景调查(共和党83%的支持率,民主党96%的支持率)以及购枪人心理健康检查(共和党81%赞成,民主党94%赞成)达成了共识。

在讨论解决问题的方法时,关注灰色地带能够帮助人们将注意力从“为什么气候变化是一个问题”转移到“怎样应对气候变化”上。正如我们在“解释深度错觉”的研究证据中看到的那样,询问“怎么做”有助于减少两极分化,为关于行动的更有建设性的对话奠定基础。在下面的示例中,文章作者用标题暗示了解决方案的复杂性:我从事环保运动。我不在乎你是否回收种一万亿棵树能阻止气候变化吗?科学家认为这要复杂得多

这些冒犯性观点包括:冥想不是预防压力或提升正念的唯一方法;迈尔斯-布里格斯人格类型测验的信度和效度介于星座和心脏监护仪之间;为人更真诚有时会让我们不那么成功。如果你发现自己在说“ × ×总是好的,或者 × ×从来都不是坏的”时,你可能就是一个“思想邪教”成员。对复杂性的重视提醒我们:没有一种行为是一直有效的,而且所有的解决方法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9 重写教科书:教会学生质疑知识

这是一项影响更大的教学活动,培养孩子们像事实核查员一样去思考。活动的指导方针包括:(1)对信息展开调查,而不是简单接受;(2)拒绝把阶层和知名度作为可靠性的指标;(3)认识到信息的发送者通常不是其来源。

想象一下,有一天你醒来,发现你的整个生活都是由一台你多年前选择的体验机器呈现的,现在你是拔掉电源,还是重新插上电源?在这种情况下,46%的人说他们想重新接通电源。如果他们被告知,拔出电源将使他们回到“现实生活”,比如成为摩纳哥的艺术家,身家几百万美元,50%的人仍然希望接通电源。似乎许多人不愿意放弃熟悉的虚拟现实,而选择不熟悉的现实,或许,有些人对艺术、财富和主权国家有厌恶感。

教育研究员卡伦·阿诺德解释说:“那些优秀毕业生不太可能成为有远见的领导者。好学生通常会适应已有系统,而不是撼动它。”

10 这不是我们的一贯做法:在工作中构建学习型文化

一名员工评论道:在那段视频中,梅琳达做了一件我在基金会里从未见过的事:她打破了这层伪装。当她说“我参加了许多会议,但其中有很多内容我并不了解”时,我不得不写下来,因为她的诚实让我感到震惊和感激。

11 避免隧道视野:重新思考我们的完美职业生涯和生活计划

他认为他必须保持正轨。

当坚持的计划并没有如期进行时,我们的第一反应通常不会是重新思考计划,而是倾向于加倍努力,在计划中投入更多资源。这种模式被称为“承诺升级”。

你可能认识一些面临相反问题的人,他们的梦想太大了,好高骛远。有时,我们在专业上天赋不足,很难成就一番理想的事业;其他时候,靠一腔热血来糊口又希望渺茫。“你可以成为任何你想成为的人?!”喜剧演员克里斯·洛克打趣道,“告诉孩子们真相吧:你可以做任何你擅长的事,只要有人雇用你。”

尽管很多孩子从小就对科学很着迷,但在小学阶段,他们往往会对自己成为科学家的潜力失去兴趣和信心。

有时候,这是因为他们的想法太像政客,渴望得到父母和同辈的认可。他们被职业地位诱惑,却没有意识到,无论一项成就或职业身份多么引人注目,如果工作的过程让人抑郁,它都是一个糟糕的选择。

我鼓励他们在日历上设置提醒,每年两次,问自己一些关键问题。你是什么时候做出你目前的职业规划的?从那以后你又是如何改变的?你是否已经在你的角色或工作中遭遇了学习停滞期,是否考虑转换领域?回答这些问题是定期启动重新思考周期的方式。这可以帮助学生们对自己预测未来的能力保持谦逊,深入思考自己计划的疑点,保持求知欲,以便发现新的可能性或重新考虑已被放弃的可能性。

他们经常对我说,当对工作不满意时,他们知道一年两次的提醒会帮助他们抵制每天都想辞职的诱惑。

她发现,当人们考虑职业选择和转型时,像科学家那样思考会有所帮助。第一步是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在工作领域内部和外部找出一些你欣赏的人,每天观察他们在工作中的实际表现。第二步是做出假设:新职业是如何与自己的兴趣、技能和价值观相一致的。第三步是通过实验测试不同的职业身份:通过信息化面试、实地观察和项目示例等方式,体验新工作。我们的目标不是确定一个特定的计划,而是拓宽自我全部的可能性,这会让你愿意重新思考。

一段成功的关系需要经常定期重新思考。有时候,体贴意味着重新考虑一些简单的事情,比如我们的习惯,包括学会不轻易迟到,把一衣柜的破旧衬衫处理掉,打呼噜时背朝自己的伴侣。在其他时候,支持意味着开放思想,接受更重大的生活变化,比如搬到另一个国家、另一个社区,开始新的工作,以支持我们伴侣的优先选择。

需要明确说明的是,我不鼓励任何人待在他们讨厌的身份、关系或场所中,除非他们别无选择。尽管如此,在职业生涯中,我认为与其找一份令自己最快乐的工作,不如去寻求我们能够学到最多经验、做出最大贡献的工作。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越来越专注于寻找意义——我们最有可能在利他行为中找到意义。我最喜欢的对工作意义感的测试是这样问的:如果这份工作不存在,人们的境况会差多少?临近中年,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重要。

当我的学生们谈论他们职业生涯中自尊的演变时,过程通常是这样的:第一阶段:我不重要。第二阶段:我很重要。第三阶段:我想为一些重要的事情做出贡献。

E.L.多克托罗有一个比喻,为自己的生活制订一个计划,“就像在夜雾中开车,你只能看到探照灯照亮的地方,但凭着这些你就可以完成整个旅程”。

我们不必完全颠覆整条路,以此重新思考我们的一些计划。有些人对自己的工作领域非常满意,但对自己目前的角色不太满意。另一些人可能过于规避风险,不愿为工作或伴侣而改变居住地。对很多人来说,改变是奢侈的:经济上依赖工作,或者情感上依附大家庭可能会限制现有的可选项。无论是否有机会或愿望在生活中做出重大改变,我们都有可能以较小的调整为生活注入新的意义。

当被问及此事时,她说:“不,这不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而是我为人的一部分。”

尾声

之前想过在书中展示我的编辑痕迹,但我不想把这种痛苦强加于你。苦读不成熟的想法和证伪的假设并不是在最好地利用你的时间。你即使是汉密尔顿的超级粉丝,可能也不会喜欢他的初稿,令你更感兴趣的是重新思考的产物而非整个过程。

普朗克所说,“一个新的科学真理并不是通过说服反对者并让他们看到真理之光而取得胜利的,而是他们的反对者最终都会死亡”。从这个角度看,世代的更替速度远比人们改变观念的速度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