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ctober 11, 2022

《结构性改革》书摘

摘个书评:

第一次有这种读完书不知道怎么评论的感觉 首先,书是一本好书,对于中国发展的各个方向都有涉及,且逻辑清晰,文字驾驭能力超级强,非常值得推荐 但是本人能力一般,水平有限,虽然用了十几天才看完,但是总有种走马观花的感觉。 且因格局太小,层次太低,对于一些宏观上的调控距离太远,很难引起更深层次的思考

序二

列宁在《论策略书》一文中写道:“现在必须弄清一个不容置辩的真理,就是马克思主义者必须考虑生动的实际生活,必须考虑现实的确切事实,而不应当抱住昨天的理论不放,因为这种理论和任何理论一样,至多只能指出基本的和一般的东西,只能大体上概括实际生活中的复杂情况。‘我的朋友,理论是灰色的,而生活之树是常青的。’”

作为长期主政一方经济的政府大员,黄奇帆先生有着学者只能望洋兴叹的解决大小经济问题的丰富实践经验。

“渝新欧”国际运输通道,满足了内陆几千万台产品市场对北美(30%)、亚洲(30%)和欧洲(40%)的分销,大大节省了时间与物流成本。如果产品在重庆生产后运到上海、广东等地,再通过船舶运到欧洲,一方面耗时需两个月,另一方面物流成本也很高,至少增加了2 000千米内陆到沿海的距离。这条“渝新欧”国际联运大通道同时解决了三大难题:一是六七个国家的海关一体化;二是各个国家铁路部门运行统一编制的时刻表;三是敲定铁路运费价格,压低运输成本。2011年铁路价格是一个集装箱每千米1美元,现在降到了每千米0.5美元,12 000千米距离只需要6 000美元运费。如果一个集装箱里面的货物价值足够高,“渝新欧”国际联运大通道的6 000美元运费就是经济的,所以现在大家都愿意用铁路进行运输。

关于债务重组问题,黄奇帆也敢于触犯禁忌,他认为最重要的是要针对坏账欠债的困难企业拿出整改的具体方案,如果只是把债务包层层转包,那是务虚、套利。比如,银行有100亿元坏账,企业把这100亿元打包按20亿元卖给资产管理公司,资产管理公司把大包拆成小包,最后按30亿元又转出去。如果是这样的层层转包,最后接盘的人有什么能力帮助企业完成债转股或债务重组呢?倒霉的还是实体经济。

最后,我想说的一句话是,《结构性改革》是一部难得的好书,是一个聪明人写给我们这些不太聪明的人读的好书。我强烈建议中国的各级经济工作者和经济学者都来认真研究黄奇帆先生的这部著作。

第一章 深入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

高速增长作为后发经济体在特定追赶时期的一种普遍增长形态,会随着与前沿国家技术差距和其他相关要素、机制差别的缩小,而呈现出增长速度规律性地向成熟经济体水平逐步收敛的态势,这意味着我国在经济发展初期所具备的技术性后发优势、帕累托式的改革红利等,将逐渐消失殆尽。从全球范围看,拉美地区多国都曾经历30年黄金增长期,日本、韩国在赶超的过程中也曾经历先高速增长后逐步放缓的阶段。我国经济也正是在2010年进入中等收入阶段之后开始逐步放缓的。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科斯提出过一个著名定理,基本要点就是,凡是政府管理的、有总量管制的公共资源,都可以进行市场化交易,而市场化交易一定会让政府管理实现更好的资源优化配置,产生更好的效果。这个原理的一种应用,就是全球的碳汇交易。

整体上实现了增减挂钩和耕地占补平衡,在保证重庆市房地产开发用地的同时,3 400多万亩的耕地总量不减少。截至2019年12月底,重庆市累计交易地票31.2万亩、610.8亿元,均价基本保持在20万元/亩,地票市场运行总体平稳。农房由原先不值钱或几千元增加到几万元,财产性收益明显增加,深受农民欢迎。 地票制度建立了市场化的“远距离、大范围”城乡区域反哺机制,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农村土地的价值得以发现和大幅提升,在促进脱贫攻坚、耕地保护、城乡统筹、区域协调、助农增收、生态保护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

资本市场存在三个功能不到位的问题。一是中国的资本市场缺少国民经济晴雨表功能。2000年以来,中国GDP翻了三番,各项事业都有长足的发展,但是资本市场总量指数还是大体不变。同时,近年来我们互联网经济发展迅速,但大量的互联网公司选择去美国、中国香港上市,A股上市公司仍然以传统企业为主,无法反映国民经济中创新的组成部分。总的来说,资本市场缺少国民经济晴雨表这个功能。 二是缺少资源优化配置功能。资本市场对于技术创新、产业结构调整、独角兽企业推动力不足,如果把这些功能都彰显出来,对中国经济、中国金融的变化会有牵一发动全身的效果。同时,市场对于质量低劣、造假泛滥的企业缺乏市场清除淘汰机制,导致大量的僵尸上市公司存在。大量壳公司存在,严重影响了上市公司整体质量,妨碍了投资者理性投资,对股市长远发展不利。 三是投入产出、收益回报不到位。资本市场缺少优胜劣汰机制,导致上市公司群体存在投资回报收益不理想的问题。

但科技成果产业化方面仍然不尽如人意,科技成果转化率低、科学研究与产业发展之间两张皮的现象较为突出,从科学研究到技术开发再到市场推广的创新链条没有完全打通。其中,缺乏训练有素的技术转移机构和技术经理人是一大痛点。

2020年初,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给中国社会与经济带来了巨大冲击。国家高度重视此次防疫工作,成立了由李克强总理任组长的专门领导小组,习近平总书记亲自指挥,多次对防控疫情做出重要指示。

第二章 去杠杆与金融风险防范

2005年,我国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只有4%,之后迅速上升,至2015年底达到高点8.4%。很多文章认为这是中国金融业十年来发展的重大成果。其实,这恰恰是经济脱实就虚、虚火上升的结果,是经济风险积聚的标志,是实体经济效益下降的象征。2017年下半年开始,监管部门努力约束金融业超高速发展,2018年这一比重降到了7.68%。

从全球来看,美国、日本、欧洲等主要发达国家和地区,从1980年到21世纪以来,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大部分时间在5%左右。美国有两次超过8%:第一次是2001年,爆发了互联网金融危机;第二次是在2007年,出现了“次贷危机”。日本在1994年出现过金融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达9.6%的状态,随即经历了长达20年的经济衰退。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这一比重到了8%、9%就一定会出现危机,只是出现危机的概率变大。

其实,银行、证券、保险机构自身的金融增加值占比大概在4%~5%,另外3%以上则来自最近十年快速发展的理财、委托贷款、资管业务等。央行把钱给了商业银行,商业银行变成非银行金融机构的“央行”,有30多万亿元资金通过表外业务、理财业务、资管业务,流入十多种非银行金融机构,包括信托、小贷、保理或者其他的担保公司、财务公司、互联网金融公司以及私募基金等,通过层层周转流动,重复形成的资金流达上百万亿元。其中,每个周转过程都产生一定的收入、成本、利润,这些都累计成为非银行金融系统的增加值。最后这些资金流入实体,那么实体经济就要承担非银行金融系统自我循环所产生的成本——主要体现为高额的利息。现在银行的贷款利息一般在7%,信托等非银行系统的资金利息一般在12%以上,而小贷公司的利息可能会到18%甚至20%,那么这对实体经济的发展无异于雪上加霜。2018年以来,金融监管部门对资管业务进行了严格管制,预计这部分GDP占比会有所下降。

例如,对于一部分“有救”的企业,通过债转股解决其较重的债务负担。债转股与破产的区别在哪里?一家企业破产的时候,债务也许只能清偿5%~10%,其余90%~95%就成为银行的坏账;如果这家企业的生产链还是好的,通过债转股,可以把债权转成股权,债权方变成股东,分享利润,不需要企业还本付息。并且真正有效的债转股一般对债务要打个折扣,比如5折、7折。如果一个城市的企业坏账有100亿元,那么通过债转股核销50亿元,剩下的50亿元变成股权,企业的资本金能够得到有效充实。如果企业的资质、技术、产品链尚可,那么这个企业可能就被救活了。

然而,在顺周期的时候,很多省市领导请他去投资,他面子磨不开,不得不到处布点,产能达到了80万吨,负债100多亿元,净资产只剩下5亿元。后来,市场情况大变,80万吨产能都停产了,债务也无法偿还,这位阳刚气十足的总经理甚至还流下了眼泪。其实,这家企业的资质能力、技术工艺水平还是好的,产生的坏账并不是因为炒股票或者炒房地产,而是都投在了机器设备里,属于产能过剩领域盲目决策的失误,是可以进行资产重组的。当时的市场还可以消化30万吨的产能,但是因为银行抽回资金,他的企业全线停产了。我请重庆的一家企业以委托加工的方式采购原材料,然后请这家铜管企业加工、生产销售,通过银行不能抽取委托加工资金的封闭运行的办法保护了这家企业的生产力、300亿元产值和几千名工人的饭碗。同时,我请这位总经理把沿海的一些停产的铜加工厂搬到重庆,由于重庆的税收、要素成本都比较低,利润就会比较高。另外,我还组织相关企业增资入股这个企业,组织企业与银行等债权人协商,通过多种方式核销一些企业债务,这家企业最终通过增资减债,负债率从95%下降到60%以内。经过几年的发展,这家企业又变成了很好的企业。

所以说,中国金融的乱象,不是银行、保险单个金融机构的风险,而是从银行到保险、保险到证券跨界叠加产生的系统性风险。由于监管部门是垂直监管,跨界的不监管,导致整个几十倍的杠杆,在每个垂直系统孤立地看,往往表现为不违规的三、五倍杠杆,但一旦跨界来看就变成了很大的风险。

金融的本质,就是三句话:一是为有钱人理财,为缺钱人融资;二是金融企业的核心要义就在于信用、杠杆、风险三个环节,要把握好三个环节和度;三是一切金融活动的目的是要为实体经济服务。这三个本质特征,不管是哪个层面的金融从业者,都应时刻谨记于心。

但是金融创新并不仅是常规运用金融企业、金融通道业务,而是要把信托的资金、保险的资金跟银行的资金、私募基金的资金、资本市场的资金等各种通道连接组合起来。这种组合的载体是银行理财业务、表外业务或者说是资管业务。资管业务通过各种各样的金融工具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组合,有的是两三种金融牌照的业务组合在一起,有的是五六种组合在一起。大体上有六种工具能够将这些组合连接起来。第一种是高息揽存,即提供较高的利息、回报来吸收各种短期资金。没有高息揽存,没有较高回报,金融机构之间互相拆借资金等各方面的融资都不会存在,P2P也是利用高息手段来吸纳社会资金。第二种是刚性兑付。较高的利息加上虚拟的刚性信用,就可以让散户和中小企业放宽心地拿出资金,资金就会源源不断地注入。刚性兑付也可能通过协议实现,比如承诺将获得的利润首先分给投资者等优先劣后的概念。

第三种是资金池。资金池的好处是可以让长长短短、前前后后各种路数的钱都流入池中,但其实际上就像一个庞氏骗局,通过混同运作、募短投长、借新还旧来不断滚动。第四种是资金错配。因为资金可能都是半年、一年、两年的短期理财资金,而资金的出口可能是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期限的长期化投资,即使这些投资都有收回也有利润,时间一长也必然导致资金流错配。第五种是多通道叠加。银行、证券、保险、信托、租赁、小贷等拥有金融牌照的金融机构可作为通道。所谓“金融创新”,是把银、证、保等金融资金通过信托作为一个通道,转到了某个企业,这个企业得到的资金来自某家金融机构,但资金的真正来源可能是其他金融机构,这种通道能够多个叠加,导致资金的来源性质完全改变。通道可能把债权变成股权,就可能产生底数不清的资金流。这种资金往外走的时候,每过一个通道就可以叠加一部分杠杆。

第六种是嵌套。一般而言嵌套也是合理的,也是一种智慧,但是如果把三五个金融产品嵌套在一起导致底数不清,将会产生巨大的金融风险。此外,通道叠加以后还可以嵌套。各种类型的资金混在一起嵌套使用时会形成抽屉协议,表述为优先级和劣后级两种资金。如果三四个抽屉相互叠加导致底数不清,必将导致金融乱象的出现。但这个乱象是千千万万的金融机构里面的一些人昏头昏脑做起来的,哪个单位里的人都可能通过这样的业务形成杠杆和业务。这些人“雁过拔毛”,获得了利润、税收、收入,但金融乱象也就此产生。

宝能举牌万科,其中大部分资金来源于“万能险”,而不是通过宝能自身保险公司提供的正常保费。万能险提供的理财资金,是半年、一年或者一年半的保险资金,其实就是高息揽储,并且通过银行柜台销售给各种各样到银行储蓄的人。通俗地说,老百姓到银行办储蓄,银行服务人员就会向他们推销这一保险产品,声称这个保险的利息比银行利息要高2~3个百分点,万一遇到风险还有保费托底。老百姓往往会选择购买,因为他们很信任银行,并且认为这种产品都是刚性兑付的。

万能险不是中国人发明的,在美国、欧洲早就出现了,但是国外保险公司有一个规定:一个保险公司一年的保费余额中,万能险的保费余额不能超过公司总保费余额的15%。相当于保费是资金池,短期资金作为保费出去就是长期投资,如果其占比不超过15%,那么即使错配,风险也不至于很大。但我国此前并未控制万能险保费比例,至少在过去几年,我国六七家民营保险公司的万能险保费余额占整个保险公司保费余额的70%~80%。

逻辑上讲,这件事把刚才说的六种杠杆工具——高息揽储、刚性兑付、资金池、资金错配、多通道叠加、多抽屉协议嵌套,统统都用上了。

这件事的结局是皆大欢喜的,监管部门健全了体制机制,解决了高杠杆风险,重庆地区增加了几百亿元金融企业的资本金,蚂蚁金服贷款公司得以恢复运转。这个例子说明,即使有些事情在发展过程中出了岔子,也不要用一刀切的方式去处理,不要“泼脏水的时候把小孩也泼掉”。

总体看,P2P网贷在英美等国家因受到严格监管,市场空间有限,基本不存在系统性风险。从其生存发展的土壤看,有三个重要的基础:一是信用体系完备,二是利率完全市场化,三是监管非常严格。

第三章 新时代资本市场高质量发展之路

理论上,股价破净是最适宜上市公司回购并注销股票的时候,它会使股票价值提升,有利于所有股东。但由于我国《公司法》不准股票注销,股价低迷时,我国上市公司一般“有回购、无注销”,其他投资者对上市公司回购也有低买高卖的顾虑,削弱了回购股票的激励作用。正因如此,(我在2018年时)建议取消《公司法》关于不准股票注销的有关规定,破除制度障碍。同时,应允许上市公司以利润回购注销股份的部分税前列支,免缴企业所得税。

印花税是个古老的税种,当年是因为纸质股票交易过户需要交易所或其他代表国家信用的机构对所交易的纸质股票实施“贴花背书”,即私人交易行为占用了公共资源,所以需要缴纳一定的费用。但随着交易自动化时代到来,印花税存在的必要性受到了严重质疑。市场普遍认为,套差交易者购买或卖空股票后,股票价差必须完全覆盖成本而且产生盈利才会实施反向交易,这无形中放大了股市波动,弱化了股票定价的准确性。在发达国家,所有市场参与者都非常在意股票定价是否准确。他们认为,定价越准确,说明市场越有效,股市波动风险越小,越有利于投融资双方的合理利益。正是基于这样的逻辑,20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日本、欧盟先后取消了印花税,目前全世界主要股票交易所中,只有印度和中国内地市场还在征收印花税,这对中国开放市场、参与全球股权投资资本竞争十分不利。建议取消印花税,以降低交易成本,激励资本市场增强活力、健康发展。

以企业年金(补充养老保险)和个人商业保险基金作为资本市场机构投资的源头活水和长期投资。我们经常说中国资本市场缺少长期资金,缺少企业的机构投资者,是短期资金市场,是炒作市场。这个问题光说没有用,它不是一个认识问题,而是一个如何从机制体制上拿出长期资金来,拿出投资机构的体系来的问题。实际上就是两种资金,这两种资金到位了,长期资金有了,长期投资也有了。第一是企业的年金,第二是每个老百姓为自己家庭购买商业保险的资金。这是“中国版401(K)”社会保障计划,大力推进必将在健全全社会养老保障体系的同时,为股市、为经济集聚巨额的长期资本,为私募基金等机构投资者带来巨额的LP(有限合伙人)资金。

美国从20世纪30年代发展至今,已经形成基本社会养老金(通过政府收入安排)、401(K)补充养老计划(企业雇主和雇员共同支付)以及个人在商业保险公司储蓄养老账户(每年最高5 000美元的免税存款)三大养老保障制度,其中401(K)补充养老计划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支柱。2017年,三项养老制度存续金额分别为4.5万亿美元、8.5万亿美元和4.9万亿元美元,总计17.9万亿美元,几近于美国的GDP,其中401(K)独占近半份额。这么大的规模,主要得益于其投资灵活度远高于社保基金,2009年美国股市最低迷的时候,401(K)投资账户的41%配置到股票基金,9%直接配置到股票,45%配置到股债平衡型或偏债型基金,只有5%配置货币基金。可见,401(K)养老计划天生和股市的命运紧密相连。

现在,国际国内评价我国股市一般是以上证综合指数作为依据,这存在很大问题。从发达国家的股票市场看,非常活跃、一般活跃和不活跃股票基本各占1/3,而成分股指数只代表最活跃的部分,美国股市大涨实际指的仅仅是道琼斯30种工业股指数从6 000点涨到24 000点,根本不是全部美国股票加权平均之后的综合指数。上证综指之所以是全部股票的加权平均指数,是因为20世纪90年代初期中国证券市场全部上市公司数量只有几十个,搞指数自然将其全部包括其中。20多年来,上市公司数量已从几十个增加到4 000个左右,自然没必要也不应该再搞全部在内的综合指数,而应适时推出成分股指数。

我国资本市场,不管是20多年来,还是最近几年来,都有一个非常头痛的问题,就是很多的拟上市企业压在那里,曾经有六七百家企业排队要上市,形成“堰塞湖”。IPO一启动,发行了三个月或者半年,发行的量多了,资金抽水抽得多了,股票指数就往下掉,掉得受不了就停下来。停下来以后,过了半年或一年又启动,周而复始。最近十几年,已经有过7次停发整顿、开开关关的情况。

这样周而复始的现象不是谁聪明不聪明的问题,也不是管理者能力强和弱的问题,本质是一个体制机制的问题,就是我们的股市发行缺少两个基本制度——一个是注册制,另一个是退市制度。

但一直到1975年的30年中,美国基本上是以散户为主,散户占资本市场比重高,约在80%~90%,到1975年还高达70%。然而,到2017年,美国股市散户投资只占6%。为什么1975年以后的几十年来,美国资本市场会形成基本上是以长期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主导的股市?出现这个转折的核心是美国养老金体系的全面介入。美国养老金体系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其现行的多支柱体系是经过不断积累和调整形成的。以1935年《社会保障法》和1974年《雇员退休收入保障法案》的制定为界,1935年前是雇主养老金计划的初步发展期,1935—1974年为政府强制性社会保障计划和雇主养老金计划的扩张期,1974年以后为养老金体系成熟期。

为什么我国的年金制度推出十几年没有完全展开,以至于我们现在的1.1万亿元仅仅是央企中的一部分参与,大部分央企没有,地方国有企业参与的很少,民营企业基本不参与?原因有三个:一是政府给予激励的政策优惠度不足,予以税前列支的比例比较低;二是仅由政府部门的文件引导,没有形成法制条例;三是我国的企业和职工缴纳金为职工工资基数的55%,已是世界最高。我国的养老金企业缴20%,个人缴8%;医疗金企业缴10%,个人缴2%;住房公积金企业缴6%,个人缴6%。三方面总量达到52%,再加上生育保险、工伤保险、失业保险等共3%左右,统统加起来超过了55%。若再加上12个点的年金,缴金率达到67%,企业就无法承受了。

新加坡是典型的城市型国家,一个国家就是一座城市,只有560多万人口。这个城市型国家有80%以上的人都住在新加坡政府建造的组屋(公屋)里面,只有不到20%的人会住商品房。

新加坡的公积金、养老金、医疗金并不是分门别类独立存在的,而是一个整体,是可以互相打通的。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公民住在公房系统里,没有使用住房抵押贷款的需求,那么买房的公积金也就用不上了。但是当该公民身体出问题时,他的公积金账户的钱是可以用来治病的。如果这位公民的身体很好,住房又不用公积金贷款,那么这笔钱积累下来,到最后可以增加他的养老金总额。

公积金也好,年金也好,都是一种储蓄机制。前者是为了解决住房问题,后者是为了解决养老问题。取消了公积金,为职工提供购房贷款的职责可以交由商业银行来解决。但城镇职工的养老问题,却随着老龄化加剧而日益紧张。要保证自己退休后的生活质量不下降,单靠28%的养老保险所形成的养老金是不现实的;靠自身储蓄的话,如何保证储蓄的购买力保持大致不变也是一个难题。

第四章 “数字化”重塑经济社会生态

第九,防止互联网公司利用人性弱点设计产品。现在一些互联网公司,利用人性弱点设计各种产品。网络市场形成初期所主导的自由观念,使网络上失信违约成本极低,于是会出现很多企业利用人性弱点设计各种产品来获取流量,罔顾消费者长期利益和市场的良性发展。比如一些信息服务公司,通过各种打擦边球的图片、噱头标题吸引用户点击观看视频、新闻。这种利用人性弱点诱使用户使用产品的行为是不正常的,甚至是触犯法律的。未来互联网经济的竞争,一定是在更公平、可信的环境下进行,这些利用人性弱点设计产品的公司很难长期生存。

但中国各地区间数字化水平发展不均衡的现象十分突出,不同地区、不同年龄段的用户对数字货币的接受度也有所不同。因此,需要循序渐进地推动数字货币的发展。在推动数字货币的同时,不能强迫所有人使用电子化支付手段。即使未来现金支付已经接近消失,也要保留民众选择使用现金的基本权利。这既是经济伦理的要求,也是为了规避在极端情况下面临的风险——不可抗力导致的电力中断、数据丢失等情况。

第五章 房地产长效机制建设

从结构角度来看,国家每年的批准供地中约有1/3用于农村建设性用地,比如水利基础设施、高速公路等,真正用于城市的只占2/3,这部分又一分为三:55%左右用于各种基础设施和公共设施,30%左右用于工业建设,实际给房地产开发的建设用地只有城市建设用地的15%,在全部建设用地中只占10%左右。相比欧美国家工业用地一般占城市建设用地的15%,商业和住宅类住房用地一般占25%的情况,我国的工业用地显然占比太高,挤占和压缩了住宅用地。

按经济学的经验逻辑,一个城市的固定资产投资中,房地产投资每年不应超过25%,这可以从国际上房地产运行的“1/6理论”中找到答案。正常情况下,一个家庭用于租房的支出最好不要超过月收入的1/6,用于买房的支出不能超过职工全部工作年限收入的1/6,否则就会影响正常生活。按一个人一生工作40年左右的时间计算,用6~7年的家庭年收入买一套房是合理的。

因此,政府规划时不能只追求短期GDP,应该以人均40平方米作为底数来确定总住宅面积,最多上下浮动10%~15%,不能由着房地产开发商蛮干。再比如,一个城市该建造多少写字楼呢?一般中等城市每2万元GDP造1平方米就够了,对大城市而言,每平方米写字楼的成本高一些,其资源利用率也会高一些,可以按每平方米4万元GDP来规划。另外,商场的面积也应该基于商业零售额来确定,可以按每年每平方米2万元的销售值计算,要算好投入产出。一些城市的开发商在城市中大量兴建写字楼,一搞大卖场就是50万平方米的综合体,一搞就是5个、10个,而地方政府不加限制,这是乱开发、好大喜功的代表,是不吸取教训的失衡现象。

在这些因素中,土地应是殿后因素,而不应成为招商引资、盲目扩张的领头羊。总之,土地供应总量应当爬行钉住人口增加,而不是违反经济规律去逆向调控。

因此,只要守住一切买地的钱绝不许借债这条底线,现在M2中的大量资金就不能进入房地产了。土地拍卖时首先核查开发商的资金血统,只要资金是借来的,就不能参与拍卖活动。这样一来,土地的恶性竞争和“地王”现象就一定会减少一大半。

高端有遏制,是指对别墅这样的高档住宅实行有差别的税收政策,如果普通商品房的交易契税税率是1%,那么别墅就收5%,如果三五年卖掉,交易契税可以再升到8%,香港就是通过不断递增的印花税税率让人不敢炒房。中端有鼓励,是指让一般老百姓买得起自住房,今后的税制改革应采取抵押贷款自住普通商品房抵扣所得税这类政策,这也是全球通行的房产税政策。低端有保障,是指不仅不收税,政府还帮助建好公租房,用低价格保障老百姓住有所居。

在这件事上,李嘉诚让我印象很深。1993年他在浦东搞了一个世纪雅园,因为是自有资金,所以2000年造好以后也不急着卖,先租10年,到2010年,这个房子已经从2000年的1万元/平方米变成15万元/平方米,他就把租赁合同到期的房子全部收回,然后每平方米花了1.5万元装修一下,统统按照15万元/平方米卖掉,立马全部卖光。500套别墅他赚了多少?

就应按照房子是拿来住的、要建立房地产市场化法制化的要求来调控。要建立房地产的市场化、法制化的调控机制,要从投资、金融、财税、土地供应、法治五个方面来解决好房地产的调控问题。但如果在操作的时候,对什么叫作市场的、法治的、税收的或者土地合理管理的具体逻辑不清晰,那拍脑袋一想还是行政手段最直截了当、简单明了。以至于限购、限贷、限卖、限价,带出许多歧义,这都是不应当的。总之,对真正的有为政府来说,这一类行政性的限制,临时为之可以,但长远地把行政限制变成常态就是政府的手伸得太长。中央改革开放的决定反复强调,市场是资源配置的决定性力量。政府要做好服务,不能把政府变成决定市场配置的力量,政府的手伸得太长,反而有时适得其反。

第六章 国有企业资本运作与地方政府营商环境改善

一般而言,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由三个部分组成:其一,预算内税费收入,用于保障政府基本运行和公务员工资;其二,预算外基金收入,主要是土地出让金,用于保障日常建设需要;其三,国有资本预算收入。国有资本对地方财政的贡献往往有两种,一种是每年缴纳一定的利润给地方财政,也就是上面提到的国有资本预算收入。目前,国有企业上缴利润的比例是20%,这个比例最初是10%,再过几年可能会提高到30%。另一种是国有资本对地方财政的承担义务,这是不容忽视的。国有企业会帮地方政府做很多事,但地方政府有时并没有给足资金,实际上是国有企业用自己的效益来进行冲抵的。这相当于,国有企业替地方政府承担了一部分开支压力。在计算国有企业效益的时候,懂行的审计者会帮助国有企业算清这笔账,这部分效益损失实际上是对地方政府的一种支撑。

在这个意义上,当下中国政府各级的国有资本管理,无论是省级还是国家级的,资本运营都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应该把一部分的国有资本改变成资本运营类的,可以是公司形式或者基金形式。总之,就是将一部分资本用私募基金的方式,或者是巴菲特投资、淡马锡投资这一类的公司投资方式,进行股权投资,不带任何债务,做一个财务投资者,起到保值增值的作用。淡马锡在整整20年间,平均资本回报率达到15%,这是对国家最大的报答和贡献。对于这一点,新加坡总理李光耀曾经很自傲地说:“新加坡政府之所以能够以较低的税率对企业征税,使企业整体税负较低,是因为有淡马锡这样的股权投资公司,以每年高比例的投资回报,作为国家资本利润,弥补了财政开支。”

美国《拜杜法案》规定,凡是使用政府科技或企业资本投入产生的成果,其知识产权获得的收益“一分为三”:1/3归学校或公司,1/3归研发团队,1/3归负责转化成果的中小创新企业。

从政府部门的角度看,一些碎片化的、不重要的、冷门的审批权确实被取消了;但从企业的角度来看,它们平时就与这些精简事项接触得并不多,因此很难获得实实在在的感受。我相信,很多政府部门负责人如果全面审视一下这几年“简政放权”的实际工作,都会有这样的感觉。真正的放权,是要把影响企业办事效率的重要审批事项下放或取消。例如,对于企业经营发展无关痛痒的,只有不到1%的企业涉及的小政、小权,其下放、取消的意义就不大。而对于一项与成千上万家企业的经营发展息息相关的、重要的权利,其审批事项的简化就会让大多数企业受益并提高效率。又如,原本一些需要走审批流程的事项,后来让备案处理。看起来似乎简化了流程,但有时候备案涉及的环节极其烦琐,比正式的审批制一点都不少,这种备案处理实际上还是“换汤不换药”。

招商引资的第一要义是了解并研究招商对象的短板,即招商对象的短板是什么,最缺少的东西是什么,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在哪里。通过“问题导向采取措施”的方式,把握招商对象的命脉问题,直奔主题地告诉对方其存在的问题以及解决措施。任何一个负责任的企业家都是希望解决自身问题的,如果抓对了对方命脉,帮助其解决了问题,让企业产生效益、优化资源配置进而实现经济规模的发展,对方也会很乐意将产业转移到当地进行合作,这样双方一拍即合、互惠互利。所以,招商引资既不是居高临下的恩赐,也不是磕头跪拜乞求,而是平等的战略伙伴关系,其中帮助招商对象解决问题是撬动招商引资成功最容易的一个支点。

第七章 全面开放:应对国际新格局

激发进口的潜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让老百姓更多地在国内买进口货,不必再到欧洲、美国、日本、韩国等去买很多商品背货回来。据测算,每年中国老百姓出国旅游购买商品的总价值超过1 500亿美元,几乎是1万亿元人民币。如果将这1 500亿美元的产品通过贸易进口投放到中国市场,在国际贸易中我们就有了1 500亿美元的进口。如果我们顺差是4 000亿美元,因为多了这1 500亿美元的进口,就只有2500亿美元的顺差了,国际贸易摩擦也会减少。所以,我们要把关税降下来,让老百姓不必利用出国旅游背东西回来,而是在国内就能买各种商品。

20世纪90年代,我国关税税率是40%,为了加入WTO,把税率降到了15%左右。当时,国内很多专家还在讨论,加入WTO到底是占便宜还是吃亏了,哪些行业会受到怎样的影响。无论如何,25个税点的降低,一定会有企业受到极大的冲击。加入WTO后,2010年我们将税率降到了10%,2015年进一步降到8%,2018年以来又降到了7.4%。由此可见,努力降低关税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一旦降到零关税,就具备了与其他国签订FTA的逻辑基础。因此,打好FTA这张牌也将是我们制衡中美贸易摩擦的一个撒手锏、一个关键手段。开放是我们永远的底牌。

建议学习以色列和新加坡的经验,在有条件的地方利用大棚滴灌、立体种植和无土或少土栽培等技术发展新型戈壁农业,将广阔的戈壁滩改造成超大规模的蔬菜粮食生产基地,并通过中欧班列输送到欧洲或内地中东部。假设在西北地区10万平方千米(1.5亿亩,每亩1万元产值)的土地上采用这种方式,将会产生1.5万亿元的产值,形成上万亿元的农业增加值。同时,这相当于增加了1.5亿亩耕地,可以将因此形成的耕地指标卖给东部地区,既筹集了资金,又为城市群、都市圈建设增加了用地指标,一举两得。再比如,西部地区水光风电资源丰富,由于用电需求增长放缓、调峰能力有限、外送通道不畅等,近年来频频出现弃水、弃风、弃光问题。对此,一是要通过发展抽水储能、化学储能等技术,平衡此类能源的峰谷差,将此类能源改造成稳定可持续的电力资源。二是要加大特高压电网的投资力度,努力将这些地区富裕的电力通过特高压电网输送出去,提高对此类可再生能源的消纳能力。三是在西部地区就近布局云计算数据中心,通过“东数西算”为东部地区提供低成本的云计算服务。总之,要通过这些新的技术手段和系统工程发展思路,将西部地区富裕的清洁能源开发出来,进而转变为西部地区乃至全国高质量发展的物质支撑。

按照国际惯例,个人所得税率应该小于或等于企业所得税率,现在企业所得税率降到了25%,个人所得税最高边际税率也应由45%降到25%,相应的级次税率也应下调。此举不仅不会减少税收总量,反而会扩大税基,刺激消费,导致税收总量增加,个人所得税占税收收入的比重也会逐步提升。

占企业数量80%的小微企业吸纳了70%的就业。2018年,国家有关部门针对小微企业出台了持续三年的所得税优惠政策:对年应纳税所得额低于100万元(含100万元)的小型微利企业,其所得减按50%计入应纳税所得额,按20%的税率缴纳企业所得税;优惠时间自2018年1月1日至2020年12月31日。[插图]此项政策将小微企业的实际税负降到了10%,可以说是全世界最优惠的政策了。但为何大家都不知情,还在众说纷纭地提出各项优惠政策要求呢?除了有关部门宣传不到位,还与该政策不是立法、只是短期政策、缺少长远预期有关。考虑到立足国内大循环的战略需要,建议将这一短期性、临时性政策转变为长远的基础性制度,上升为法律,以稳定社会预期。一旦小微企业缓过劲来,必将以新的就业带动更多就业,进而推动经济向好的循环方向发展。

中国全社会各种物流成本占到了GDP水平的15%,而美国只有GDP的7%,欧洲、日本为6%~7%,甚至连东南亚发展中国家也只有10%左右,物流成本偏高已是社会共识。

后记 研究经济学是一辈子的事儿

20世纪90年代初,我主动向时任上海市市长的朱镕基同志请战,到新成立的浦东开发办工作。上任后头一件差事,就是牵头制定中央“十条政策”的贯彻落实举措。在当时,浦东开发开放政策力度之大、含金量之足是十分罕见的,减税降费、简政放权、外资市场准入等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应有之义,在其中已见端倪,并收获了很好的成效。但那时的自己,更多是扮演一线执行者的角色,在上海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做一些具体的工作。

21世纪初,我溯江而上,到年轻的直辖市重庆工作。当时的重庆,主导产业重,经济能级低,面临“东北现象”和“西部特征”的叠加,经济转型升级迫在眉睫。面对这些问题,我们抓住全球金融危机下的产业转移机遇,从产业链升级的供给侧着手,大力发展汽车产业、电子信息产业和若干战略性新兴产业,推动形成上下游“整装+零部件配套”垂直整合、同类企业扎堆集聚、先进制造业与现代服务业互动融合的集群化发展格局。我在这个时期想问题、做决策的过程中,对经济供给侧管理的认识进一步深化,但客观地讲,更多是属于以问题导向见招拆招的,没有上升为系统性、条理化的经济学思考。